人工智能的各种进展每天都在刷屏。有人认为,戏剧化的技术革命即将到来,人们的生活方式将极大地改变,生活水平也将进一步提升。其实从技术上来说,“人工智能”只是发展了几十年的信息技术的一种延续,更“巧妙”的算法、更快的计算,加上大数据给程序所带来的自我学习和矫正机会而已。
过去几十年,美国等信息技术先发国家的数据显示,信息技术并没有像一些人预期的那样,显著提升人均GDP,而是留下了一个生产率增长但收入不长的所谓“生产率悖论”。欧美等国已经进入一个人均GDP净增长很小的阶段。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索洛在1987年就曾预言:计算机虽然到处可见,但这不会显著提升总体生产效率。《大停滞》一书的作者考恩,研究了刨去通货膨胀后的“中位收入数”,也发现美国自1973年以来普通人收入停滞不前。
如果信息技术在过去若干年并未显著提升人均GDP和“中位工资数”,那么指望人工智能未来会显著提升生活水平,显然是不靠谱的预测。更值得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美国等发达国家在比特世界的技术创新,未能有效转化为人均GDP的增长呢?
信息技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快速发展,从而启动了比特世界生机勃勃的创新,产生了一个崭新的信息技术软硬件产业和服务业,这是一种经济净增长。然而,信息业的核心作用之一是改造原子世界的生产和服务流程,第一波就是“自动化”。而自动化对于人均GDP来说,可能是个坑。
以制造业来说,自动化就是让机器都由计算机控制,从而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精准,因此操作机器的人也越来越少。机器人的发展会让工业自动化的程度进一步提升。从一个工厂来说,这个过程是在显著提升生产效率的。如果从工厂释放出来的多余劳动力被推向社会之后,能够很快转向其他工资相当或更高的行业,那么人均GDP就会持续上升。
事实上,自动化技术让美国制造业释放出来的较高工资的劳动力,都被较低工资的服务业吸收了。这样,中位工资和人均GDP是难以增长的。当然,还有来自全球低工资地区对制造业工作的竞争,更是让发达国家工人的工资上升受到局限。因此,自动化能创造小部分高工资工作,而大部分人则可能更差,贫富悬殊也更大。
在新信息和电子技术基础上推出的新产品,往往是用更好更新的产品取代一些旧产品,甚至以一个更好的产品取代多个旧产品。以智能手机为例,现在的一部手机,包含了原来的功能手机、PC、照相机、录音机、音乐播放机、计算器、文字扫描机等一系列硬件产品,以及大量的软件产品。当智能手机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大卖的时候,那些不久前还门庭若市的电子产品,正在悄悄地退出历史舞台。这对整体经济增量效果不大,甚至可能出现市场净减小效果。
服务业的“零和游戏”现象更为明显。互联网出现以后,对传统服务业形成了一种颠覆之势。一些高工资中介行业大幅萎缩――例如股票经纪人被电子交易取代,传统信息服务业,如报纸、电视等,也被网络新闻和网络电视逐渐挤出。最近10来年,传统零售业也受到电子商务的巨大冲击。
中国最大的电商阿里巴巴公司迅速崛起,创造了很多与电商有关的工作,但它也让大量的实体商店关门歇业。由于电商提升了零售业的整体效率,因此,在零售额相同的情况下,它所需要的员工数,远小于传统零售业。在农业和工业的就业人数都在不断萎缩的时代,这些服务业释放出来的人工又转向哪里呢?他们能得到更高的工资吗?
另外,由于各国现行体制是工业时代的产物,完全跟不上信息技术快速的脚步,因此最近这些年财富分配的“零和效应”更为明显,也就是说贫富悬殊更为严重。以零售业为例,传统零售业是大量小店主的分散式结构,财富没有那么集中,行业中位收入靠近小业主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