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杠杆大幕下，大型银行往往选择更加审慎的放贷准则，不过对于扩张渴求强烈的小型银行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套做法。“最近一直都在加班审核企业材料。”华北地区一家农商行的信贷员日前向北京商报记者大吐苦水，该行正在拼抢小微企业贷款客户，但审核过程中发现不少企业盈利状况有问题，也还是照样授信，如果出现坏账可以通过“倒贷”等方式抹平。记者调查发现，如此做法存在于全国多地的很多小型银行之中，小微企业对资金极度渴求、部分大型银行却避犹不及，让小银行在此项业务中有了很大“发挥”空间。
小银行争相放贷
过了深夜11点，小吕(化名)还在忙碌。她是华北地区一家农商行的信贷员，近期该行又接了一批小微企业的贷款申请材料，为了缩短放款时间，她已经连续多日加班到深夜进行审核。
但材料中很多数据却让她头疼。小吕表示，不少企业拍着胸脯说有还款能力，但从财务报表来看却名不副实，比如近年来公司的营业额、利润、缴纳税款等连续下滑，现金流很差，这些都是公司还款能力下降乃至能力不足的信号。
更让小吕为难的是，对于这样的企业，依然要予以授信。据小吕介绍，在同地区，另一家地方性银行上个月为小微企业放贷超过1亿元，这让他们压力很大，“银行间都在你追我赶地放贷”。她还透露，对于此前一些早已签订协议的企业，当企业生产经营暂停，该行也没有停贷，而是采取续贷操作。被问及是否担心坏账风险，小吕称，“可以通过倒贷等方式抹平”。
如此操作的并非该行一家。今年初，江浙地区一家农商行的对公客户曾向北京商报记者反映，该公司的存款被银行借给不相识的公司代偿贷款，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填坏账窟窿。
在本次的调查中，有更多的银行业人士证实了这种情况的存在。一位接近东北地区某农商行的人士介绍，现在经济环境不好，很多地方性银行贷款资金发放不出去，所以一定程度上放松了资金的存贷标准。但银行也设置了一定的“自保”门槛，比如把贷款期限缩短，同时降低额度上限。
另外一种方法就是抬高贷款利率。小吕透露，该行发放的贷款年化利率已经接近10%，用高收益对冲高风险可能带来损失。一位接近中部地区某城商行的人士进一步表示，10%的利率可能只是明面上的，现在不少小微企业能借到月息一分，也就是年化12%利息的贷款都会非常高兴了，再加上考虑综合成本，利息还要高于12%。
在这背后，是小微企业对资金的极度渴求。上述人士表示，部分小微企业的做法可以用“饮鸩止渴”来形容，“不拿这个钱，企业可能就‘死’了，拿的话还有活的机会”。于是，渴求资金的小微企业，与渴求放贷的小型银行便“一拍即合”了。
大银行态度谨慎
银行在放贷中“放水”，其实早已是业内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不仅是小银行，大中型银行同样频频因贷款违规吃到罚单。在今年4月银监会披露的一批罚单中，还出现了银行分支机构因“违规转让非不良贷款”被罚。中国人民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所副所长赵锡军分析称，这是银行同业之间的一种贷款买卖行为，一些银行甚至因为放贷过于激进，导致自身现金流出现危机，不得不再去找同行借钱。
而从小微企业领域来看，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金融工程系主任刘澄表示，小型银行颇为激进地抢食这块业务，一定程度上也是无奈之举。他表示，小型银行在银行业的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普遍不能跨区域经营，所以当地什么样的经济结构、什么样的企业，不是地方银行可以选择的。而且小微企业通常是大型银行不要的客户，贷不到款才找小银行。
从近两年银行财报来看，中信、招商、平安、民生等银行的小微企业贷款余额都在不同时期出现过下降。例如民生银行截至2016年末，小微贷款余额3271.36亿元，户均贷款153.46万元；而截至2015年时该行小微贷款余额为3712.24亿元。招行2016年报告期内小微贷款累计投放超过4000亿元，期末行标口径小微贷款余额为2816.53亿元，较2015年末下降8.84%。
有银行人士表示，“面对经济下行压力，银行对待小微贷慎之又慎，不仅审批严，而且主做抵押贷。但很多小微企业往往是没有抵押物，这也提高了小微企业的贷款难度”。抗风险能力较弱的中小企业往往是银行不良资产集中爆发的“雷区”，在推进中小微企业业务增长的同时，还能保持资产质量的稳定，显然不是一件易事。
交通银行金融研究中心报告指出，2017年商业银行资产质量下行压力仍不容忽视，其中，小微企业仍将是不良贷款主要增长点。江苏银监局小微企业金融服务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人朱广德也表示，现阶段小微企业仍然面临较大的经营困难，加上其普遍存在经营信息不透明、财务制度不规范等问题，如何准确识别优质企业，是银行面临的突出困难。
银行应加强风险管控
“所以，对小微企业不良率的监管应该适当宽松一些。”受访人士认为。这一点已经在今年3月银监会下发的《关于做好2017年小微企业金融服务工作的通知》中有所体现。银监会规定，商业银行小微企业贷款不良率高出自身各项贷款不良率年度目标2个百分点(含)以内的，或小微企业贷款不良率不高于3.5%的，可不作为监管部门监管评级和银行内部考核评价的扣分因素。
与此同时，银监会也修改了对银行续贷的要求。此前，在2014年的相关文件中，银监会曾提出，鼓励银行对流动资金周转贷款到期后仍有融资需要又流动资金不足的小微企业，符合条件的可以提前办理续贷，而不需要先还款后贷款。
有银行业人士表示，企业业务普遍具有延续性，如果银行停贷可能会造成企业经营恶化。北京大学经济学院金融系副主任吕随启指出，在经济下行期，企业违约率上升，原来优质的客户可能变成劣质客户，为银行带去坏账。尤其是作风比较激进、不遵守稳健原则的银行，出现问题的可能性相对较高。
因此，在随后的文件中，银监会虽然仍要求银行积极落实续贷政策，但也同时明确，银行业金融机构可根据自身风险管控水平和信贷管理制度，自主决定办理续贷业务的范围。这意味着，并非所有小微企业都能获得续贷支持。
而对于小银行很多时候业务较为受限的情况，刘澄建议，应给地方银行更多的资金运用渠道，在这个基础上，再提出对银行加大风险管控的要求，相对较为合理。他同时也表示，小型银行必须在产品创新和经营方面下功夫。
从风控角度来看，银监会提出，鼓励试点金融机构发行小微企业不良贷款资产支持证券。实际操作方面，上述银行业人士提到的缩短贷款年限也被认为是一种可取的方式。浙商银行发展研究部分析研究中心总经理杨跃表示，近年来，为解决小微企业“倒贷”问题，商业银行提高贷款周期，用两三年或更长的放贷周期替代传统的一年期限，减少小微企业续贷压力；同时通过特色产品支持符合条件的小微企业无还本续贷，创新随借随还产品，提高小微企业资金使用效率，并运用互联网技术提高线上服务能力，通过客户自助网上提还款等功能加强续贷小微客户的体验。
